2013年11月4日 星期一

Access會議 第二天



      工作人員大約六點就要起床上工,真是超級辛苦!表訂八點要起來吃早餐,第二天的議程九點開始,然後和昨天一樣,一直進行到將近半夜。這真是太瘋狂了,為什麼要讓大家累成這樣?疑心病很重的我默默想著,這樣不知道會讓多少人產生認知失調。

      首先開始的主題是討論社團的業務內容(交換)要如何和芬蘭社會產生呼應。大家先各自分享在芬蘭的所見所聞,你看到甚麼樣的社會,然後主持人分別點人起來分享和教育、就業、人口老化相關的觀察。接著問大家,我們在推動的事情可以從甚麼層面改善存在社會上的問題。結論是我們創造交換機會,讓參加海外實習或志願計畫的人大開眼界、經歷改變人生的重大經驗,所以他們在接受刺激之後會有實質的成長、願意努力嘗試改變周遭的社會、產生正面的影響力。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大膽的假設,實際上的效果是非常值得研究的主題。

      我們還接到了明年要送出五百人的業績任務,我們可以做到嗎?當然可以!只要你相信自己做得到然後努力付出,沒有甚麼是不可能達成的!聽起來非常振奮人心,不過我不知道讓五百個不同的人到異國交流,要怎麼產生他們夢想中一致的神奇效果、製造出許多願意帶領社會進步的領導者?就算真的成功,世界上越來越多熱血青年願意身先士卒,相信自己的理想並且積極的影響別人,我還是無法想像一個由許多領導者組成的組織要怎麼運作?我們當然需要領導者,可是不代表擁有這種特質的人越多越好啊。而且領導者們究竟想做「甚麼」難道不需要考慮嗎?也許真的是不需要,因為社團的重點在於鼓舞人心,讓大家有自信而且願意實踐,社團認為大家要做的事情除了努力製造實質交換之外,其他就隨便你了。這樣看起來,到底社會可以如何得到幫助,似乎也充滿各種可能。



      他們(我不知道這些安排和主意來自何方,只能一律用「他們」或是「社團」通稱)在牆上貼了「心情量表」,貼了「不錯」、「好」、「很好」、「超好」四個刻度,然後以上就是爆表的數值,大家可以在便條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,然後貼在刻度之間。誰要貼在最下面表示自己現在「不錯」?雖然我相信大家應該很累,然後還要乖乖進行指定題目的討論,接受一堆奇怪的說法和教育,怎麼可能真的心情大好?但大家都很開心的想要貼得比別人高,先是用跳的、再來讓別人抱起來貼得更高、接著連桌子都搬了出來。最後的紀錄是一張桌子、兩個男生加上一個女生成功達到了天花板的紀錄。



      在嘗試的過程中其實時程已經被耽擱了,主持人看起來有點困擾,在大家終於回到座位上,一陣尷尬的沉默之後,主持人說:我現在心情很複雜。一方面不想要耽擱會議進行、一方面又看到你們這麼積極參與很開心,我希望你們的行動是發自內心的。話說得很漂亮,可是想也知道,大家就是因為好玩所以想要貼到最高,怎麼可能有人真的被啟發成這種程度?雖然對於這種無意義的競爭不感興趣,對於「認真解讀無意義的競爭」就不得不覺得很荒謬了。

      在解釋完目標之後,我們要分組跑關,一一探討現在社團有的「限制」,像是外界不了解組織內容、內部不了解組織「精神」、參加的人滿意度和調查回應率很低、我們沒有為別人創造出預期中的美好經驗、內部分工和責任範圍模糊、政府公司或是NGO的支持太少等等,說得明白一點就是「缺點」、「弱點」或是「未達成的目標」。大家聽完之後一起腦力激盪,試著提出可能的解決方法,有很多很不錯的提案,但我懷疑他們的實踐能力有多大。這個社團的成員都是學生,而且內部職位流動率高加上沒有「交接」可言,所以大部分崗位上的人幾乎是邊做邊學,顧客多少有點像是實驗品,但是他們依然要繳錢給組織,換取沒有品質保證的服務,也就是幫社團成員繳學費。



      在探討完所有空轉的現況之後,不同職務的成員分批進行分組會議,交代了一些基礎技術性層面的問題,像是如何使用資料庫。但是在教導的過程中,負責解釋的成員無意間透露出他的預期:現在參與者的申請手續應該都已經完成,所以我們要幫他們找合適的計畫。事實上,許多分會在招募成員、進行基本訓練之後,根本還沒有太多時間開始第一步,到底我們現在應該做甚麼呢?當初徵募成員的時候,社團主要的口號就是「相信自己理念並努力實踐」,但是在進去社團之後,我們被分到的組別並不是自己最想去的,在工作任務下來之後,對於過去經驗、規則和自由的解釋完全是一片空白,當然也包含規劃時間進度所需要的細節。現在對我們工作進度的預期到底是如何產生的已經無從得知,但是在這種預期之下講解「初始工作」的基本技術性內容,到底目的是甚麼呢?

      在這樣的預期之下,我開始對緩慢的工作進度產生一點壓力,於是打開電腦寫下現在迫切需要決定、完成的事,給身旁的組員和組長看。在探討「限制」(說得好像別人害我們做不到、或是理所當然做不到一般)的分組會議中,有一位新成員提出如果參加者申請並且繳錢之後,卻找不到合適的計畫要怎麼辦?上層的回應是用行銷手法硬塞,要跟他解釋無論你做的事跟預期的如何不一樣,你依然是在為社會創造正面的價值,用自己的力量產生影響力。組長在我的電腦上默默打了「THIS SUCKS」。

      在講解完之後,大家又依照自己的分會再次打散,各自進行討論。我們這組的成員有一位組長和兩位組員缺席、一個組員在生活組工作、一個組員忽然不見(後來知道是在睡覺),只剩我和另一位組長兩人。在一片認真、充滿向心力和樂觀能量的氣氛中,我們從教室走到走廊上然後開始一一數落這個組織荒謬的運作規則。也許我們都是疑心病很重的人,所以無法吸收他們想要我們相信的規律。組長的年紀跟我差不多,但他已經在這裡待了一年,毫不留情地說大大小小的會議基本上除了訓練「政治手腕」之外,對於工作內容沒有任何實質幫助。這個組織和它的野心(天知道從哪裡來)實在太過龐大,有說不清的細節可以探究,我們講了很久,最後實在是太膩了不得不故意轉移話題。

      剛才在睡覺的組員跑來很緊張的問我們說,我錯過了甚麼?我們大笑,他更緊張的問有甚麼很重要的嗎?我說,我們剛剛進行分組討論,不過結論大概就是兩個字,他又問甚麼字?然後認真開始亂猜。我笑著要他放鬆一點,然後小小聲地說「Axxxxx Sxxks」,組長表示他想到的是「Access(會議名稱)超廢」。組員整個大驚訝,接著有人宣布接下來的會議要開始了,他看我們還穩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問說你們還不過去嗎?我說再等一下就過去,事實上已經完全不在乎了。

      組員的態度好像被我們大扭轉,原本很努力發想、想要積極加入,在我說了兩字魔咒之後,他也在會議開始的時候坐在外面用了一下電腦,我問他問甚麼不進去?他很認真(不是試圖認真)的說自己沒有任何收穫,他不懂大家在這裡競爭甚麼,他以為大家應該要團結一致的勤奮做事。我感到有點罪惡又有點好笑,自己是不是破滅了甚麼小小的期望?可是聽到他真心的想法也很開心,現在等於全組宣布叛逃,可是反而更期待也許接下來可以進行自己做得到的事,不用再被大高層奇怪的要求拖累。

      經過疲憊的一天,現在只想回家洗澡然後睡在床上,晚上最後一個議程內容我已經不記得了,只是依然進行到將近半夜,才讓我找到空檔回家。對於沒有在這個空間裡熬過全程感到有點不甘心,似乎自己被打敗了,可是堅持留下來可以做的事情,像是看一下派對、克難睡覺然後再度早起,實在沒有任何意義可言。於是搭上半夜的公車回到市區,路上充滿萬聖節狂歡的人們,似乎比白天還要熱鬧,這個時候想到明天還要繼續開會,感到有點淒涼,但是我明天依然會回去參加完全程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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